刘依依
记忆中的祖奶奶,头发花白,脊背佝偻,瘦小孱弱,温眉细目,和蔼慈祥。她常年住在一间小屋子里,屋子狭窄阴暗,里面摆了一张高高的木床,床上挂着白色的纱帐,说是白纱,实则落满了厚厚的灰尘。屋里的每一件物什,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时光的流逝、岁月的艰辛。
从前每次回家,祖奶奶都会招呼我去她的屋里喝一碗糖水。晶莹透明的白砂糖浸润在热水中的滋味,总让我格外迷恋。一股清甜温润慢慢淌过舌尖,我捧着碗,忍不住眯起了眼睛。糖水的温与甜,好似那个安安静静的老人一般,令人舒心。
上一辈的老人舍不得享福,那时祖奶奶年近八十,仍每天風雨无阻地挑粪浇菜。晚辈们逢年过节买给她的东西,她总是小心地收在那个小小的木柜里,经常等到过期、变质了也不曾打开包装。只有糖是例外。以往我每次回家,祖奶奶看到我,都会咧着嘴念我的名字,然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我的手心。那粗粝的手指划过手心的温热感觉,我至今仍记得很清楚。
日子平淡地过着,祖奶奶越发老了,看到我会露出迷茫的神色,而后又恍然般念出我的名字。后来,她真的不认识我了,再也叫不出我的名字,再也不会给我泡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,再也不会往我的手心塞一颗大白兔奶糖。再后来,她死了,死在细雨绵绵的春天,死在那张高高的木床上。她去世的时候,无人在她身旁,她脸上的表情无甚痛苦,就连去世,也是如此安静。
我记得,那天的夕阳格外热烈,像是奔向繁荣的末班车。我望着天空,忽感眼角有些湿润,眼皮一眨,眼泪便流了下来。
她走了,只余一张黑白照片供我想念。照片上的她,扎着辫子,笑得祥和。
她,在时光深处,不曾走远。
(指导老师:朱情海)编辑/胡雅琳810BB7F8-584A-489F-9A11-2F3B239938E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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