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淡中的《张富清》

蒋力

10月23日,山东省会大剧院,观中国歌剧舞剧院的《张富清》。方石作曲,文新国编剧,朱亚林、李世博导演,刘新禹指挥。毋攀、王一凤主演。

我在看戏时,想到苏东坡的一句话:灿烂至极,归于平淡。(“至”字多写为“之”,我更喜欢“至”。)

张富清的灿烂,主要灿烂在战场上,那是青春的灿烂。随着他的复员转业,平淡几乎随之而至。可以说,他在平淡中度过了大半生,但他創造了平淡、平凡中的灿烂。这是更加感人的灿烂。

也许是受了张富清其人其事的启发,这部歌剧大胆采用了音乐会歌剧这种更接近平淡的形式。这样的呈现,与它所表现、讴歌的这个老兵、这位共和国的功臣是十分吻合的。音乐会歌剧《张富清》的成功,包括了它的感人度和可信度。当然,感人度中也包括了“可信”。说实话,直到看戏之前,我对这个题材、这种表现样式,都是抱迟疑态度的。观后,我的看法发生了陡变,音乐会歌剧《张富清》足以让我们相信、确信:中国歌剧,既可以有灿烂的一类,也可以有平淡的一类。看似平淡的这一类,照样可以表现出灿烂的一面。当然,这类歌剧对作者、创造者们的要求,并不低于灿烂类歌剧的创造者们,甚至要求更高。

之所以成功,我认为有三点至为重要。一是编剧文新国与作曲方石两位湖北同乡,长年搭档的默契配合,最大限度地减少、避免了一度创作环节的内耗,语言和音乐都尽可能地运用了湖北的民间元素,为其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
二是毋攀对“张富清”舞台形象的成功塑造。他很注意细节的表演,如:开场时对自己那只搪瓷杯子的爱护,瞬息即过,他却认真地处理。面对副县长的斥责、施压,他带着坚定信念的轻声答复,耐品耐回味,从而令人信服。

三是职业化的乐队和指挥。乐队在台上,指挥在台上,一览无遗。我算了一下,十年里不经意间,我已看过刘新禹指挥的多部歌剧:《青春之歌》《松毛岭之恋》《辛夷公主》,直到这次的《张富清》,其间或许还有,这次印象最深。站在台上,他很注意收敛,很多时间左臂都不动,去表演化的意识、去自我陶醉的意识都很强,更强的是他对乐队的掌控力。

乐队首席是我的老同事曹欢,这些年我四处观摩歌剧,不止一次发现曹欢坐在乐池里的首席位置上,虽是客座,他仍极尽主人的职责。几年前,曹欢转入中国歌剧舞剧院,任乐团首席,对乐团整体的技艺提高起了重要作用。今观《张富清》,乐队因在台上,不能不引人多予以关注。作曲家温中甲说:跟十年前相比,变化太大了!十年前,恰逢首届中国歌剧节,中国歌剧舞剧院只有《红河谷》一部剧目参演(另有一台歌剧GALA);
这次,该院的参演剧目多达四部:《白毛女》《小二黑结婚》《江姐》《张富清》——了得了得了不得!

几点不成熟的看法,不成建议,仅供参考。

张富清和老年张富清的第一个高音,不要出现得那么早,早到他们各自的第一个唱段。固然,两个高音唱出来后,都有掌声,也就是说有现场效果。但是,这个效果只是声乐的,不是歌剧的,也不是人物的。

老年张富清的敬礼,从面对三五九旅的军人,到面向观众,持续的时间虽长,颤抖的频率却不宜过密,微微颤抖与长时间的颤抖,达到的效果一定不一样,建议导演与演员一起再切磋。

“张富清”这个角色,是由张富清、战士张富清和老年张富清三个男高音共同完成的。老年张富清是否可以调换声部,改为男中音?现在由男高音扮演,声音中缺少苍老感。如改为男中音,仍然重复一些毋攀饰演的那个张富清(男高音)怀念战友唱段的旋律,会因声部的改变而增加厚度。

合唱的声音偏美,少变化,唱的是歌颂或叙事的不同内容,声音却没有变化,旁观感太强,戏剧感有欠。这主要该是合唱指挥的责任。

村民们张伞为张富清送行那段,灯光打在伞上,很抢眼,略感夺戏。我期待看到一条由伞凑成的廊桥式的伞棚,由疏至密,渐渐在斜坡上形成。短时间里,张富清一家四人都隐没在伞棚下,而后在伞棚的那端出现,告别。

多媒体影像中的图片,尤其是历史图片,如:报功书、立功登记表、解放大西北人民功臣奖章等,尽量完整地、多一点时间地展现,以造成更强的视觉冲击力。

谢幕处理建议增加张富清、老年张富清、战士张富清三位“张富清”扮演者单独谢幕的环节。

节目单。建议将首页(剧院简介)移至最后,剧情简介页的六幅剧照与分幕介绍各自对应,或择一幅放大,以突出本剧而不是本院的分量。

本以为谢幕时能见到文新国和方石,未料,23日那天从始至终都未看见。经微信联系,二位分别给我发来剧本(第十稿)和以“用音乐为老兵塑像”为题的创作谈。不止一次地通读之后,我必须承认,在观剧中我忽略或印象不清的一些地方,在这里得到了强化认识和感知。如:第一场,年轻的张富清与四个伙伴(后来都是他的战友)在山坡放羊时唱的《放羊嘹得很》(意即“好得很”),因用了陕西口语,编剧就提示这里应是秦腔起句的男声表演唱。这段演唱的旋律很快就再次出现,不同的是换了唱词,成了《当兵嘹得很》。又如:富清娘唱的《五更响》,是陕南民谣,陕南是张富清的家乡,这样的选择非常贴切。富清娘去世后的闪回戏,《五更响》旋律再起,唱词有变,母子之情得到进一步的升华。再如:张富清的爱人孙玉兰唱的《葵花花》,也是陕南民歌,两次出现,表现了他们的夫妻情。全剧的结尾,落在张富清对70年前永丰大血战的沉痛回忆、对战友们的深情回忆、向他们致敬的军礼中,又一次表现了战友情。他的信念,他的人格魅力,也由此得到极大的凸显。

方石的创作谈中,强调了四个“把握”,一是把握歌剧的质感,二是把握本剧的骨感,三是把握人物的情感,四是把握音乐的美感。他认为,“骨感”方面,一是把握好音乐语言,二是把握好地域特色。依据张富清的身份,为其定位的音乐语言,一是单纯、质朴、接地气的基调,二是彰显阳刚、豪爽、执着的军人本色,三是对党和国家的赤胆忠心,对战友、百姓、亲人的侠骨柔情。因此,他也对唱词的写作提出了基本要求:尽量口语化,尽量不用形容词;
思想要深入,语言要浅出。

张富清的主要生活环境,一是大西北,包括他的家乡陕南汉中,二是鄂西。陕南民歌《花鼓调》和鄂西来凤县的土家族民歌《直嘎多里嘎多》成了方石主要选用的音调元素。几年前,方石参考土豆食法,摸索出一种“土豆写法”,包括:块状式、嵌入式、整合式、包装式等。其本质就是利用各种手段有效整合民歌这个“土豆”,形状可变,本色与味道不能变质。他的“土豆写法”,在本剧中得到了得心应手的运用。音乐情绪上,力求准确、得当、丰满、统一,要将张富清极具个性的情状揭示、表现出来,从而呈现出鲜明的音乐形象。

在真善美和旋律美的前提下,方石采用了混搭、混融、混血的手段,尝试营造了部队与地方、陕南与鄂西、亲情与友情、忠臣与孝子、凡人与英雄及宣叙与咏叹、土调与洋腔、人声与乐队的混合状态。这应当是音乐会歌剧《张富清》貌似平淡、实则并不平淡的主要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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